鮮紅的無響應提示框在游戲界面上存在感極強。

區燃眨了眨眼，自言自語道：“這什麽？向SAO致敬嗎？游戲公司是刀劍神域的粉？”他隨手關掉提示框，卻在下一秒瞪大了眼睛。

一個帶著黑色高帽的男人突兀地出現在區燃的身邊，他有著一頭燦爛的金色頭發，發梢微卷，他的五官淩厲，眉眼深邃，蒼綠色的瞳孔像是打磨精致的寶石，鼻梁上架著單片眼鏡，鏡架上垂下金色的細鏈。此刻，這個男人削薄的唇輕抿著，表情裏透出些許困惑。

區燃：“啊這，K、KP？”

黑色高帽的男人轉向區燃：“你看見我了？”

區燃後退兩步：“我，我不應該看得見您？那我看不見您。”區燃是個聽KP話的好玩家。

KP擡手扶了一下金邊眼鏡，他定定地看著區燃：“無判定異常，游戲繼續。”

現在輪到區燃問KP：“你確定嗎？”怎麽感覺都不太對吧，他還是先存檔下線去論壇看看情況吧。

區燃打定主意，飛快地摁下登出快捷鍵。然而——

【系統錯誤，登出請求駁回。】

區燃：“臥槽？”這種發展但凡看過刀劍神域的人都會精神緊張吧！！！區燃立馬轉向KP，之前聽說這游戲裏一些主導性NPC都是真人扮演，這個KP這麽智能，肯定是游戲工作人員。

區燃：“KP，快快，你們游戲是不是出什麽問題了？我不能下線了，救命，不能下線！多可怕？”

KP仍然重覆了一遍：“無異常判定——”

區燃一把抓住KP的領子，激動地搖了起來：“不要看後臺啊，你問問你同事，你再問問你領導，玩家不能下線，你們是要上明天的頭版頭條嗎？”

KP：“冷靜一點，調查員。請繼續游戲，否則會出現生命危險。”

如果這是一個動畫片，區燃的腦門上肯定升起了巨大的問號，什麽叫有生命危險？這個KP說話就很嚇人好嗎？

區燃用一種看危險生物的目光上下掃視著KP：“兄弟，你老實告訴我。你是不是被神秘人綁架了？他威脅你們這些工作人員必須繼續游戲，不然大家都要死？”

KP仔細思索了一下區燃的話，盡管有些內容他不能很好理解，但就“不繼續游戲，大家都要死”這一點來看，是這樣沒錯。很意外，令人猝不及防，但它就是發生了，毫無征兆。

於是，KP點了點頭：“請調查員繼續游戲。”

區燃深呼吸幾次，說真的，他到現在還期盼著這就是個惡作劇玩笑，所以他一邊和KP對話間，一邊在持續不斷地嘗試登出，並給客服發投訴信。然而鮮紅的錯誤提示幾乎塞滿他的屏幕，區燃的心逐漸下沈。就在他又一次點上登出鍵的時候，一條系統消息從他的眼前飄過。

【滴，檢測到玩家消極游戲，由於玩家首次觸犯游戲條例，予以輕微電擊處罰作為警告。】

區燃才看完這條系統消息，肩膀上一陣劇痛，他痛呼一聲，神情驚駭。

“你們游戲的痛覺系統也壞了嗎？我明明調整的是零！”

KP對區燃投以同情表情：“調查員，你被祂懲罰了。請投入游戲。”一邊說，KP一邊拿出羊皮卷掃了一眼區燃的屬性，這是只有他能看見的玩家屬性內容，他掌握著游戲內所有玩家至關重要的人物屬性。

顯然，區燃作為一個剛進游戲的菜鳥，屬性和普通人無異，除了外貌。他有著鴉羽般柔順的黑發和漆黑的眼瞳，皮膚似乎因為常年不見陽光而顯得蒼白，他的身材修長纖細，面容姣好，眼角微垂時沈靜如月下精靈，第一眼看到他，KP便聯想到他的藏書室——那收藏有玩家們屬性的羊皮卷堆疊的地方——需要一個安靜的學者。

他會伏在書案上為他工作，鵝毛筆在他的指尖輕握，他應該留長一點的頭發，這樣發絲會從他的耳邊落下，等待KP將它溫柔地別到他的耳後。

毫無疑問，這容貌對極了KP的胃口，所以他將區燃的外貌屬性拉到了90——一個人類極限的數值。

不過現在，KP覺得，區燃的美貌可能是用智商換來的。他已經提醒過他好幾次，請繼續游戲，但區燃仍是不相信這個游戲出現了問題。

看，被懲罰了吧。祂看起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，不單是玩家，祂會懲罰所有不聽話的家夥。

區燃捂著肩膀，他看到了KP同情的表情。瞬間腦補出一出大戲：是了，這個工作人員提醒過他好幾次繼續游戲，但是他並不相信游戲真的出問題了，所以反覆在危險的邊緣瘋狂試探。他受到了懲罰，肩膀上的痛楚讓區燃無比清晰地意識到，這個他今天才剛開始玩的游戲，變成了一個瘋狂的，隨時可能要了他命的游戲。

區燃眼神覆雜地看著KP，極其認真地向他道謝。除此以外，他什麽也沒說，他堅信，同為被綁架的人類，扮演KP的工作人員一定看懂了他滿含深意的眼神。

KP歪了下頭，調查員的眼睛不知為何變得有些濕漉漉的，是疼痛還是恐懼？好吧，不管是哪一種，KP覺得，就視覺效果而言，他很喜歡。

【叮——你因為不可名狀的原因，外貌屬性+1，魅惑技能+5】

區燃：“！”還有這等好事？

屬性的提升稍稍驅散了一些區燃的絕望感，還能怎麽辦呢？為了活下去。這個時候，區燃就開始慶幸，跑團類副本至少還能擲骰子。這是他的強項。

兩顆十面骰都是黑底金色數字的樣式，款式極其精美。區燃回憶了一下KP讓他過靈感檢定之前的事情，他看到了體型相差極大的病人被護士帶走的畫面，正在思考這畫面中的不和諧。這個靈感大概率和這件事情有關。

區燃原本是打算讓這個靈感失敗，他寧願錯過一點線索，也不要知道一些有可能讓他直面真實的東西。不過轉念想到現在游戲性質改變了，如果因為這個靈感失敗而錯過什麽重要線索，後面也許有更可怕的東西在等著他。

這麽想著，區燃非常艱難地做出決定。他要這個靈感成功。

通常骰子點數小於技能和屬性值就判定成功，由於全息游戲和桌游的不同，區燃並不知道自己的具體屬性值是多少，只能根據KP給出的模糊範圍盡量往小了投。

黑金骰子在骰盤上咕嚕嚕轉了兩圈，點數落在二十二上。

KP宣布：“檢定成功。”

同時區燃打了個激靈，因為又一條系統提示飄了過去。不同於增加屬性時候的清脆【叮】聲提示，它飄過的方法和懲罰提示一樣，只少了一聲聽起來就讓人感到不適，大部分情況下只能聯想到錯誤警報的【滴】。

【你註意到這個護士不光毫無壓力地帶走了體型比她還大的病人，甚至沒有一丁點的腳步聲。你很謹慎，沒有仔細盯著護士去看，但你從詭異的安靜中意識到，她或許有哪裏不太對。】

區燃生理性地吞咽了一下，雖然這條提示不是懲罰，卻並不能讓他放松下來。相反，這個靈感幾乎是明晃晃地在告訴區燃：護士不是人。

這種線索，讓區燃後背一涼。

過於刺激，新手菜鳥為什麽要推開這扇門。

COC什麽的對真人游戲太不好友了吧。

靈感檢定過完後，周圍的一切恢覆原狀。骰子和骰盤都消失了，醫院還那家醫院，只是區燃的身邊多了一個KP。

區燃轉向KP，他有疑問，但不敢問。害怕和KP超游對話，又會被懲罰。

反倒是KP自己先開口了：“請調查員忽視我，繼續游戲。”

行吧。大家難兄難弟，一起掙紮。

區燃沒有返回一樓的電梯口，而是走樓梯爬到了7樓。在7樓的電梯口按開了電梯門，到9樓下來，然後繼續爬樓梯。

KP一直閑庭信步地跟在區燃的身側，對於他死活不上電梯的操作，KP展開羊皮卷，記錄道：“弱點是害怕電梯”。記錄完畢，KP頓了頓，又在這行字後打了個問號。

此時，區燃已經爬到了12樓，他平時並不愛運動，游戲忠實地記錄下來這一點。為了快速爬完這12樓，他喘得不行。

12樓以上全部都是辦公室，走廊裏亮著燈，兩側的房間都關著門閉著窗，裏面黑漆漆的，只除了一間。

區燃向著那間亮燈的辦公室走去，走到門口的時候，他聽見裏面有些輕微的自言自語聲。

區燃下意識看了一眼KP，心想這是不是要過一個聆聽。

結果KP垂手站在距離他三步遠的地方，只是帶著淺淡的，不明意義的微笑，並看著他。完全沒有讓他投骰子的意思。

明白了。

這是一個全息游戲，區燃明顯能聽見的時候不需要過聆聽。

區燃屏住呼吸，側頭湊近門板。

低弱的，帶著顫抖的聲音像是可憐的羔羊。

“不、不要輪到我。求求你，不要輪到我。

手術會成功，我不會失敗，不會失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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